美国人说"9·11"改变了一切，然而就布什政府的保密措施而言，事件发生前后的政策取向是一致的，如果有什么不同，那也只体现在程度方面--此后比此前更严格。

　　布什政府在保密问题上的强硬态度在近几届政府中极为少见，有人说布什是二战以来"口风最紧"的美国总统。自水门事件尼克松下台美国随之对《信息自由法》做重大修改(1974年)以来，还没有哪位总统敢碰宪法第一修正案保障的新闻自由和公民知情权。也许里根是个例外，但里根至多是被逼无奈时做思想工作呼吁大家为了共同的目标有事好商量，远没到让新闻界闭嘴的程度。相形之下，布什-拉姆斯菲尔德这对组合在一系列相关问题上的所作所为的确不同凡响。

　　去年11月6日，布什签署命令，授权由军事法庭负责审判从事恐怖活动的外国人，他相信军方更有效率也更易于保密。遭遇公众质疑后，总统的解释与当时白宫发言人弗莱彻的口径完全一致：政府事务需要保密，历届政府均如此，战时尤其如此。

　　民权组织的观点截然不同：在美国的历史上，用军事法庭审讯恐怖活动嫌疑人的作法止于第二次世界大战，布什政府刻意规避民主政体的核心原则--监督和制衡。

　　"没有人想对恐怖分子网开一面，反对军事审判并不意味着纵容恐怖活动"，美国原子能科学家联合会(FAS)的斯蒂文·阿夫特古德说，"重要的是公众有知情权，公众对政府的信任正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上。我们必须时时警惕这样一种后果，即政府保住了秘密，却丧失了公众的信任。"阿氏本人主持的FAS项目长期致力于促动政府信息公开，但在世贸大楼被撞之后的特定氛围中，他删除了所办网站上的许多敏感内容，其中包括美国核武器的分布地点和储存情况。

　　抵制信息公开构成布什政府的一大"特色"，这是阿夫特古德早先得出的结论。专业研究人士和民权组织进一步观察到，"9.11"之后，保密的倾向继续在政府中蔓延，成为当前美国社会主导趋向的表现之一。"9·11"后的数周内，司法部逮捕、拘押了1100多名嫌疑人，3个月后，这个数字超过2000。民权组织根据《信息自由法》提出申请，要求披露被捕者的身份资料和日前状况，以了解政府打击恐怖活动的进展。司法部拒绝披露这些人的情况，并且声称以后也不会披露。司法部长阿什克罗夫特这样为自己辩护："罗伯特·肯尼迪曾对他的下属说：'只要有利于打击犯罪，你可以用随地吐痰的理由逮捕那个家伙。先抓起来再说。在反恐怖战争中，我们将采取同样具有攻击性的策略。'"在美国的司法体系中律师与其代理人的谈话内容享有隐私权，司法部却授意其调查人员窃听恐怖活动嫌疑人及其律师的电话或窃取他们的电子邮件。去年10月26日通过的爱国者法案使司法部长获得明确授权，只要他相信嫌疑人的活动与可能发生的恐怖袭击有关，即可对其通信进行监听。"对那些受到怀疑的清白无辜的人来说，这将是一场噩梦"，美国公民自由协会全国办公室主任劳拉·墨菲说。

　　对政府行政分支的做法持保留态度的还包括国会的头面人物。参院司法委员会主席帕特里克·列伊反对军事法庭介入对平民的审讯，他认为，在许多问题上，白宫试图以迂回策略绕开立法机构自行其事，"这是发生在美国政府内部的单边行为"。

　　比起行政分支的强势作风，反对的声音是微弱的，某些以前可能遭到抵制的作法变得可以接受并因此容易得到推行。国防部禁止自己的工作人员就敏感话题接受新闻记者的采访，它同时警告政府合同承包商，不得向公众披露军工生产情况。"对有经验的搜集者来说，看似平平无奇的生产经营信息往往蕴藏着许多极有价值的情报"，老调重弹的国防部备忘录在上述背景下似乎有了不同以往的效力。

　　对无孔不入的新闻界感到震怒的总统一度还向国会领导人挥舞"保密之鞭"，试图限定他们阅读秘密简报的人数，回报他的是"民意代表"们当面的点名指责，最后双方不得不坐下来达成妥协。

　　布什可以自夸的一点是对政府网站的成功"清洗"，包括航母泊地、化学武器存放点和核电站位置在内的敏感信息被清除出公众视野，官方发布的石油天然气管线分布图也随之一起消失。

　　其实早在恐怖袭击发生之前，在美国大兵奔赴阿富汗之前，过分敏感的布什政府就已着手为国家事务遮上帷幕。一个典型的例证是，副总统切尼和产业界代表商讨能源计划，白宫竟然拒绝披露与会代表的身份。后"9·1l"时代，美国需要在维护国家安全和保障公民权利之间寻找适当的平衡。主张信息公开和公民权利的人认为，国家安全面临现实考验确实是当下应该考虑的问题，但知情权附生的价值体系才是保证国家长治久安的基本因素。